第52章 咕噜噜
第五十二章
有时,在非常偶尔的时候,陶枝会觉得江起淮展露出了一点和他本人的性格截然不,甚至可说是十分矛盾的温和。
季繁他一群人对一锅肥牛杀红了眼,付惜灵早就吃饱了,在旁边玩手机,没人注意到他边的动作,听到他说话。
陶枝连呼吸都停了一拍,愣愣看他,杯口相撞,近乎声地碰在一起。她没胆子做的事情,纸杯倒是替她完成了。
还是江起淮来操控的。
她没江起淮会主动做点儿什么或者说什么,本来人就是她追来的,他又是种性格的人,陶枝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他可不会那么太积极,要由她来占据主导地位。
陶枝早就好了。
期末考试结束后,她就主动跟他牵个手。
江起淮拿杯子的手已经抽走了,陶枝的视线却还始终跟,她直勾勾地盯纸杯杯口,眼睛一眨不眨。
江起淮察觉到她的视线,拿杯子顿了顿:“看什么。”
陶枝目光还落在面,抬手,食指指了指,小声说:“你不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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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眼皮子跟她的话跳了一下。
陶枝别开眼,耳朵发烫,低声嘟哝:“不喝就算了,也没什么。”
江起淮盯她通红的耳尖看了片刻,笑了笑。
他抬手,食指抵她的脑儿轻轻戳了一下:“我要是喝了,你是不是得红到儿?”
周围桌一圈儿人,他个动作有种毫不掩饰的亲昵感。
虽然前两个人没确定系的时候他也会敲敲她脑袋什么的,但是换了个系,陶枝反而开始心虚起来。
她非常心虚地拽他的指尖扯下去。
小姑娘温温软软的掌心只握他的指尖,小力拽开拉到桌下,撒娇似的捏了捏,只几秒,就撒了手,然后拿起筷子,佯装若其事地继续啃她的白菜帮子。
江起淮手悬放在桌下,停了好几秒,然后拇指缓缓蹭了蹭食指指腹刚刚被握住的地。
她力气明明不大,他却觉得指尖有点麻。
旁边付惜灵把别开,季繁翻了个白眼,蒋正勋默默地把视线重新移回锅里的肥牛身,三个人十分默契地齐齐装瞎。
啥也没看见。
根本没注意到刚刚俩人旁若人没眼看的互动。
只有赵明启和厉双江两个傻子在激烈地舞动筷子,心旁骛抢肥牛。
蒋正勋叹了口气,觉得有的时候活成个傻逼可真好,不用吃饱了火锅又要被迫再吃顿狗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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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火锅吃完将近八点,电煮锅里除了点儿底料汤外啥都不剩下了,众人开始打扫战场,各司其职毁尸灭迹。
付惜灵擦黑板,厉双江摘灯串儿,赵明启捧锅把剩下的火锅汤倒进了厕所。
桌椅摆整齐,又把雪花摘下来,教室里重新恢复成了原本的样子,仿佛刚刚圣诞节的放肆作妖只是他脑子里幻出来的。
厉双江拍拍吃得鼓鼓的肚子,还有点遗憾:“刚刚应该拍几张照片的。”
“我拍了呀。”付惜灵说。
厉双江眼睛一亮:“那你晚发小群里。”
付惜灵点点:“回家发,我调个色调。”
折腾到现在,大家都有累了,坐在桌闲闲聊了会儿天。
高二教学楼里此时空一人,走廊里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赵明启耳朵尖,最先听到,他抬了抬手,厉双江马闭嘴了。
保安哼歌,从楼梯口慢悠悠地往前走,检查各个教室还有没有学生留在学校。
陶枝最先反应来,没骨似的整个人往下一塌,飞快钻到了桌子底下,赵明启瞬间跑到口,一巴掌把灯拍灭。
教室里倏地暗下来。
一片漆黑里,江起淮感觉到自己校服外套被人猛地扯了一下,重力向下,他整个人往下滑了滑。
他垂下眼。
月光下,少女黑眸明亮,看不清脸表情,只看他。
江起淮明白来,顺从地也跟钻下去。
他前面那排,厉双江平躺在椅子,付惜灵还慢吞吞地慌张,被季繁扯脖子一把勾下去猫腰,赵明启闪进了口墙角的阴影里。
保安大叔哼走了调的老歌,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到了一班班级口。
脚步声突然停了下来。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怎么有股火锅味儿呢……”教室外,保安大叔站在口纳闷儿地念叨了一句,他探往里看了一眼,没什么异常,抬脚重新往前走。
几个人屏吸缩在桌椅下边儿,陶枝抬手扯江起淮的校服,两个人间隔桌杠,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月光下少女白净的脸变得清晰起来。
保安大叔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直到渐渐听不到声音。
陶枝看他,长眼弯起,意味不明地朝他眨巴了一下眼睛。
江起淮愣了愣。
下一秒,她拽他校服的手指忽然松开了,顺袖管滑下去,直接抓起他的手,推开椅子站起身来。
桌椅被撞开的声音发出哗啦哗啦的响,陶枝理也没理,握他的手转身冲出了教室。
走廊也灯,月光像银沙透玻璃窗扬进来,她脚步又轻又快,像一只灵活敏捷的猫咪,飞快穿走廊,跑下楼梯,跑出了教学楼的大。
她靠在口的柱子,一边笑,一边小口小口地喘气:“不赶在保安前出来,等会儿他要锁大了。”
江起淮站在她旁边,没说话,只垂眸,看两人相握的手。
她的手小小一只,只堪堪包住他的半个手掌,掌心相贴的地湿湿热热,不知道是谁的汗。
陶枝跟他的视线垂下,紧张和害羞的情绪来得后知后觉。
她舔了舔嘴唇,故作镇定地说:“本来是打算期末考业绩达标了再……牵手的,作为奖励给我,样就提前,所你就当我赊个账。”
江起淮没动,始终没什么表情。
大概是,不喜欢的。
陶枝默默地垂下眼,她努力克制住了心里一点点难和失落的情绪,慢吞吞地把手一点一点松开,准备收回来。
微凉的温度撤离掌心,她刚刚要收回手,下一秒,江起淮忽然抬手,重新抓回去了。
少年的手比她大了一圈儿,修长的手指扣,轻而易举将她的手整个地包裹进去。
陶枝怔愣抬眼。
江起淮抓她的手,指尖微动,指腹轻轻蹭了蹭她的手背,动作带几分亲昵的暧昧。
“已经是你的了,还赊什么账。”他声音淡淡。
陶枝压抑住要扬的嘴角:“哦。”
“哦什么。”
“就是哦一声,”陶枝抿唇角,“你个人怎么样,我答应一下也不行吗。”
江起淮掀起眼:“也不知道刚刚是谁,牵都牵了,跑什么?”
十二月底,地铺了一层薄雪,刚出来的时候还没太觉得,在外面呆得久了,陶枝有冷。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嘟哝道:“那我不是为你不喜欢样。”
江起淮看了她一眼,牵她往回走。
陶枝亦步亦趋跟他:“你干嘛去?”
“去里面,”江起淮说,“等季繁把你的外套拿下来。”
教学楼一楼的大厅空荡昏暗,两边的玻璃展墙挂前段时间奥赛的获奖名单及各种表彰奖状,陶枝抬起,就看见了他的名字。
江起淮,高二一班,国数学奥林匹克竞赛一等奖。
实验一中在帝都硬挤勉强挤进前三,早年还有几年竞赛班,后来也不设了,在国数学竞赛强校的对比下毫威胁,每年的一等奖基本都被隔壁附中和怀城一中包圆。
江起淮是第一个。
王褶子为此特地开了个班会,王副校长恨不得把他写进自己每一周的升旗仪式发言稿里激励大众。
陶枝长久地看那个名字,有出。
楼梯口渐渐传来季繁的声音,看样子保安已经去楼了,几个人拎东西一边说话一边往下走,陶枝回,抽了抽手,然后欲盖弥彰地背到身后去了。
少女柔软温热的手脱出,江起淮掌心一空。
他疑问扬眉:“地下恋情?”
陶枝严肃地看他,没说话。
她总是会有小小的,奇奇怪怪的在意和坚持。
江起淮叹了口气,有奈:“行吧。”
两个人就么保持小半米的距离,没人再说话。
直到楼梯那边的声音渐渐清晰起来,混杂脚步声和少年的说笑声中,江起淮很突然地开口:“没不喜欢。”
陶枝侧去:“什么?”
他没看她,目光虚虚地对前空荡的大厅,停在了某处。
“没不喜欢你样,”他声音淡淡,“我说了,你做什么,做就是了。”
她样就很好,直白又干脆的。
得到就抓住,达成就努力,追逐就不会停下脚步。
江起淮忽然意识到,也许就是因为样。
也许就是因为样,所他明明知道自己法给予她汲取充足养分的土壤,却依然舍不得放开她拼命地往前探向他的指尖。
她好像总是够时时刻刻地迸发出惊人又耀眼的光亮,带足夺走他部理智的吸引力,让踟蹰行走在黑夜中的人忍不住要贪婪地,不知餍足地靠近。
像太阳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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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发现前一天晚有人在教室里干什么荒唐事,一夜的时间去,火锅味道散尽,第二天照常课。
圣诞隔几天就是跨年,陶枝前一天晚玩了个尽兴,也不再作幺蛾子了,老老实实地学习。
认真得连王二都有不适应,课的时候还特地调侃了她两句:“班长?马就跨年了,你不再计划计划?”
陶枝眼睛都不眨一下,庄重地说:“学生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学习,学习大天,跨年哪有数学题重要。”
王二并不吃她一套,哼哼笑了一声,到底见识见识他一堆皮猴凑到一块儿消停几天。
陶枝就真的没再折腾。
虽然江起淮说了让她不要纠结成绩那样的话,他现在也已经是不纯洁的事系了,但件事情对于陶枝来说并没有象中的,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追到他,和追他的脚步两点,在陶枝看来并不矛盾,完可步进行。
还是骑在他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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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年夜当天,江起淮放学早早回了家。
江爷爷已经准备好了晚饭,餐桌摆几盘菜,小小的电饭煲放在桌边,米还没盛。
老人家独自一人坐在客厅里,对眼前的棋盘一动未动,目光空空落在某颗棋子出,没有注意到他回来。
江起淮回身,了。
防盗的声音轻响,打断了老人的思绪,他抬起,空落落地看来。
几秒钟后,他回,色缓和下来:“阿淮回来了。”
江起淮“嗯”了一声,进了客厅,没多问。
他摘下书包挂好外套,洗了手出来,走进厨房,拿了碗筷出来,盛饭。
江爷爷闭了闭眼,起身,走到餐桌前坐下:“没到你今天么早回来,炖了只鸡,也不知道会儿好没好。”
江起淮把米饭放在他面前,回身进了厨房:“我去看看。”
砂锅座在煤气灶小火煲,鸡汤的鲜香味儿浓郁,江起淮掀开盖子用筷子戳了戳,确定熟了,拿了个大瓷碗盛出来。
他转身出了厨房,江爷爷坐在桌前,筷子未动,笑吟吟看他:“今天学好不好玩儿?”
江起淮坐在他对面:“没什么区别。”
江爷爷继续笑:“有小陶在也没什么区别?”
江起淮不出声了。
江爷爷瞅他:“我看姑娘挺喜欢你的,性格也好,你对人家到底有没有意思?”
问是么问,他看江起淮长大,少年什么性格,江爷爷比谁都清楚。
记得人家爱吃鸡翅,喜欢草莓,小姑娘有点儿冒冒失失的,不一定哪天突然就来了,江起淮虽然从没说什么,但自从次后,家里的冰箱里就一直冻一大袋鸡翅中备。
江爷爷叹了一声:“姑娘家境也挺好的吧。”
虽然陶枝几次来都没什么架子,哄得他乐呵呵的,娇养长大的小孩儿,身的那股矜贵劲儿是藏不住的。
少年手里的筷子顿了顿。
江爷爷看他,欲言又止。
有话,不必说出来。
他个孙子心里面比谁都有数。
他生来就该是天骄子的,有天赋也有傲气,不该生在样的家庭。
一顿饭沉默的吃,江爷爷几次要开口,到嘴边的话又咽回去。直到吃完。
江起淮放下筷子,安静地等他开口。
老人有浑浊的眼看他:“你……”
他顿了顿,还是没把那两个字说出口。
对于江起淮来说,那个人大概是不算他的父亲的。
“他出来了。”江爷爷缓声说。
江起淮唇角紧紧绷了一瞬,他倏地抬眼:“他来找你了?”
“没有,”江爷爷赶紧说,“他也不知道我现在住哪儿,说是回了老家,到处在打听。”
少年唇线绷得平直,眸底暗色沉沉翻涌,带毫不掩饰的冰冷戾气:“他敢再来骚扰你一次,我让他一辈子都没法儿再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