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咕噜噜
第四十二章
陶枝连呼吸都屏住。
少年的身上还带晚秋室外的冷气,手指冰凉,掌心却是温温热的,修长的手指穿过发丝,属于他的矛盾温度和重量在头顶轻飘飘的压下来。
很舒服,又有些痒。
她想伸手挠挠,但又怕她抬手,江淮就不会摸摸她的头。
她不受控制地微微晃晃头,脑袋抵他的手掌,轻轻蹭蹭。
少女柔软的发丝缠绕指尖,漆黑的发和冷白肤色纠缠在一,极鲜明的对比,江淮手指微屈,片刻,收回手。
头顶的重量倏地卸下来,空空的,陶枝有些意犹未尽,遗憾地看他,小声说:“你不再摸摸我吗?”
江淮“嘶”一声。
陶枝立刻老实:“我瞎说的,我错。”
江爷爷背对这个小年轻,视线落在书上,眼观鼻鼻观,努力把自己融入进客厅背景墙里,假装自己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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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淮抬头看一眼过。
陶枝终于想来这客厅里还有江爷爷在,手里的卷子“唰”地放下,扒她的小板凳默默地转回茶几那一面儿,继续做卷子。
茶几桌有些矮,腿也地方放,她屈腿,下巴抵在膝盖上,整个弓一团小虾米,装模作样地老实巴交写卷子。
江淮脱外套挂在一边,侧头:“怎么不里边儿写。”
陶枝笔尖划过一道题干,哼哼道:“你在家呀,未允许不擅闯私领地,小动物都知道。”
江淮俯身,拿上她放在沙发里的小书包,往卧室走:“进写吧。”
陶枝收拾自己的卷子,颠颠地跟他。
身的时候,她回头看一眼江爷爷。
老爷爷也转过头来看她,视线视线对上,江爷爷朝她挤一下眼睛。
陶枝揉揉脸,有些不自在。
总有种江爷爷的面儿占家孙子便宜的心虚感。
江淮的房间和上次来的时候什么差别,依然是收拾得干净简洁,床上的被子铺得整整齐齐,让陶枝想自己那张被子永远叠不来的床。
她不喜欢被子叠来,并且也不让张阿姨叠,早上来就把被子堆堆堆,堆一坨中间鼓来的小山,晚上洗澡睡觉直接把自己埋进。
北方的十一月开始供暖,卧室里温暖而干燥,夕阳柔和的光束里能看见空气中沉浮细细的小小灰尘颗粒。
陶枝卷子放在书桌上,坐下,又跑到门,秘地朝江淮招招手:“你过来。”
江淮跟她走出。
陶枝进厨房,里面堆个大大的袋子,陶枝打开其中一个,从里面翻出来大大的盒草莓,转过头来献宝似的说:“我买多草莓。”
江淮扫一眼台面上的东西:“都是你买的?”
“总不能每次来都白吃白喝的,”陶枝草莓盒子上面的一层保鲜膜拆开,走到水池,江淮开水龙头洗手:“我来。”
他顺手接过他手里的盒子,陶枝也坚持,撒手,站在旁边看。
他从碗柜里抽出果盘,又把草莓的叶子一颗一颗摘掉丢进冲水,洗得细致又熟练。
陶枝靠在墙上看,突然想,这是她喜欢吃的东西,因为她喜欢,所以就也想分给他吃。
但江淮自己的爱,她一点儿都不知道。
喜欢什么,讨厌什么,爱吃的东西,这些似乎全部都是空白的,这个的生活中似乎除学习和赚钱以外有任何其他的偏。
陶枝突然觉得很不舒服,他在相似的年纪里,似乎过截然不同的生活。
她什么家务都不用做,不愁吃穿和金钱,不必考虑生活的重担,每天活在陶修平的庇佑之下,却依旧有那么多让她觉得难过的瞬间。
江淮比她来,这种瞬间只会多不会少。
他会不会也有一个的时候,觉得生活非常非常辛苦。
陶枝情绪有些低落,抿唇看他:“殿下,你有喜欢吃的东西吗?”
江淮把洗的一颗草莓装进果盘:“有。”
陶枝伸脑袋:“水果呢,也有吗?”
“嗯。”
陶枝舔舔嘴唇,犹豫一下,还是大胆子问:“桃子呢。”
江淮动作一顿,抬头来。
她眨巴眼看他,一脸无辜:“也不喜欢吃吗?”
水流声在厨房里哗啦啦地响,她的声音轻轻的,似乎不带有任何内涵。
江淮看她,桃花眼微微眯。
这小姑娘就像一只机灵又狡猾的小猫咪,伸出爪子来试探性地碰他一下,又很快收回,消停一会儿,又忍不住伸出来扒他轻轻挠挠抓抓,然后再次晃尾巴溜开。
她倒是非常熟练。
熟练得让心里无端地有些窝火。
江淮气压又低度,他端洗的草莓转过身来:“伸手。”
陶枝乖乖地伸出手来。
江淮把草莓盘子往她手上一搁,转身走出厨房声音轻飘飘的:“我桃子过敏。”
陶枝:“……”
-
陶枝把草莓分盘,一盘给江爷爷留放在客厅,另一盘拿进卧室里放在书桌上。
等晚饭的时候,她继续写刚刚在客厅做完的那张卷子。
一会儿,江淮又被江爷爷给赶出厨房,老家似乎对他抢他表现机会非常执地介意,他一进卧室,就看见陶枝用笔戳鼻子,对一道题苦思冥想。
江淮走过,坐在床边,随手拿她刚刚给他看的那张,全部写对的卷子。
基本上都是大题,陶枝的字迹非常认,在她的解题过程旁边,不时会出现另外的一小字。
相同颜色的笔,笔迹却截然不同,那字工整而漂亮。
江淮顿顿。
陶枝这头一道题做不出来,就扭头看他,视线顺落在卷面上,指那字开心地说:“这是我家教给我写的另一种解题方法。”
江淮抬眼:“请家教?”
陶枝点点头,手指头比根出来:“大二的,也是实验毕业出的,我本来还觉得找学生太年轻,想让我爸找个老师比较,更有验嘛,结果这个学长讲题特别细。”
学长。
江淮也点点头,再说话。
陶枝不觉有异,继续做题。
她卡在上一道题上面,想问问江淮,结果这从书桌上抽出一本练习册,垂头开始写。
他笔下唰唰地写,流畅又迅速,陶枝不想因为自己的问题打扰到他学习让他分心,想想,还是跳过那道题,继续往下做。
江淮就这么一直等到江爷爷叫他出吃晚饭,陶枝都有开问他。
他余光瞥一眼她的试卷,刚刚不会的那题她直接空写,下面的都做完。
他就这么活生生地坐在她旁边,结果这个小良心的有她的学长家教,连一道题都不再问他。
一道都不问。
她是觉得他水平不如她的学长。
江淮垂嘴角,放下笔合练习册,身出。
一整个晚饭的时间,他都再说话。
连陶枝这种不是特别细腻的,都能感觉到他有点儿不对劲。
江爷爷瞅一眼自己一声不吭的孙子,又开一眼陶枝,无声比个型:吵架啦?
陶枝摇摇头,抓筷子,也不知道是哪里出问题。
他在回到家看到她的时候,应该还是挺高兴的。
还摸她的脑袋,说她很厉害。
陶枝有些烦躁,她觉得男生真是太难懂。
如果是平时,她肯定就直接问,但这会儿江爷爷也在,什么话都不说。
几个安静地吃饭,只有陶枝不时跟江爷爷说笑句,江淮始终什么声音。
一顿饭吃完,陶枝的情绪也有点儿低,她多呆,帮江爷爷收碗筷,就装上自己的东西告辞。
江淮送她下楼。
楼道里安安静静的,陶枝闷头一气下,推开防盗门,冷风嗖嗖地顺外套往里灌。
陶枝也开始有些赌气。
这个性格真的很烦。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惹到他。
出居民楼走到小胡同,陶枝越想越闷,还是忍不住。
她脚步一停,猛地转过头,有些恼火地皱眉看他:“我又哪里惹你?”
江淮跟在她身后,脚步差点儿收住,身子往后偏偏,才撞到她。
“有。”
“那你在这里冷脸发什么脾气,”陶枝烦躁地说,“吃饭的时候也不说话,下楼来也不跟我说话,你这个性格怎么这么讨厌。”
江淮说话。
胡同里瞬间安静下来,猫咪蜷缩在墙角睡觉,时不时抬头来,警惕地看他一眼。
半晌,江淮忽然头尾地说:“我讲题你听不懂?”
陶枝火儿憋在嗓子眼儿,愣愣地仰头,听懂:“啊?我听得懂啊。”
江淮抿唇:“听不懂你不问。”
她愣秒,突然明白。
学霸觉得自己被比下。
学霸他自尊心又受挫。
这个平时看来明明挺冷酷无情的,偏偏在有些地方又让觉得有点儿幼稚。
“那你时不是在做题,”陶枝委屈巴巴地说,“而且你也有理我,你看到我有不会做的题都不会主动给我讲。”
小姑娘委委屈屈地看他,江淮跟她对视片刻:“你的学长家教会。”
“那不一样,”陶枝撇嘴。
“哪儿不一样。”
陶枝皱眉:“哪儿都不一样,家教只是家教,你跟他怎么能一样。”
他声音有点儿大,趴在墙角的猫咪似乎是受到惊吓,喵的一声窜进胡同深处。
老旧的路灯滋滋啦啦地响,黯淡的光线个的影子拉得很长。
江淮垂眼,小姑娘也低下脑袋,长发柔软地披散下来,头顶有一个小小的旋儿。
“陶枝。”他突然叫她一声。
陶枝抬头来,腮帮子还不开心地鼓。
江淮淡淡看她。
“你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