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咕噜噜
第三十章
女人带着小男孩儿逃荒似的走掉以后,气氛显得更加凝固。
连空气都冻住了。
厉双江他们几个大气都不敢喘，虽然这段时间跟江起淮慢慢地熟悉起来了，但也只是稍微而已，并不能摸得准大佬是个什么脾气。
陶枝看了看旁边一脸僵硬的同学们,又看了一眼站在她旁边的江起淮,有点儿想笑。
但她憋住了。
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一圈儿,那顶假发大概是因为被用过很多次,绿毛已经很乱了,刘海儿张牙舞爪地支棱，看起来神似初中那会儿走在时尚最前沿的某一群青少年们。
但意外的,居然还挺帅。
果然发型还是要看脸的。
陶枝清了清嗓子，开口打破了沉默：“殿下,您这个造型还挺别致，介意我拍张照吗？”
江起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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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起淮觉得自己跟陶枝认识以后,脾气好得简直惊为天人。
他面无表情地抓脑袋上的绿毛扯下来了，工作人员刚好从前面走过来,找她们归还任务道具。
个鬼屋设计得很别致，厉双江他们的任务道具是一个铁牙缸,赵明启那一组是一个破破烂烂的布娃娃。
江起淮绿色假发递给工作人员，陶枝在旁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那个,刚刚我们那个主题有个工作人员，因为太吓人我就轻轻地打了他一下，他没事吧？”
工作人员愣了愣,笑道：“他刚刚已经出来了，没什么事儿，流了点鼻血，已经止住了。”
陶枝有些愧疚：“在对不起,我就是被吓到了，一时没忍住。”
工作人员：“……”
正常女孩子被吓到了应该转身就跑啊小姑娘！
不说女孩子！男孩子也应该是这样吧！
蒋正勋那边打了个电话过来说过山车排得差不多了，厉双江领一群人告别了鬼屋，临走之前，陶枝还在跟工作人员对着鞠躬：“在不好意思，要么叫个救护车去医院看一下吧，费用我来出。”
工作人员也跟她鞠躬：“的没事的，其实鬼屋面扮鬼的工作人员平时有个磕磕碰碰都很正常。”
“的很抱歉！”陶枝唯唯诺诺。
“您太客气了。”工作人员受宠若惊。
他们走出去老远，陶枝还在朝工作人员挥手。
江起淮看了她一眼，眼神看起来似乎是觉得很稀奇。
陶枝侧头：“你那是什么眼神？”
“没什么，”江起淮收回视线，不紧不慢地往前走，语气漫不经心，“只是没想到你也会道歉。”
“我当然会的好吧，那不是本来就是我无辜的僵尸给打了吗，”她一边倒往后走一边说，“我之前不是也跟你道歉了。”
江起淮点了点头：“休战？”
陶枝噎了一下。
“我说的是之前在老王办公室门口！”她咬了一下腮帮子的软肉说，“休战就是休战，殿下，希望你大度一点，以前的事情过去就让它过去吧，我都已经不跟你斤斤计较了，你还有什么不满。”
她一副很大度的样子，支棱小翅膀在那里扑腾，江起淮看有点儿好笑。
因为在鬼屋折腾了一遭，少女白嫩的小脸儿看起来红扑扑的，黑眸明亮。
江起淮忽然想起十几分钟前，她垫着脚偏头凑过来的时候，贴着他唇角的微凉温度。
前边付惜灵站在卖小东西的摊子前面叫了她一声，陶枝转过身去，小跑到她旁边，蹲在一堆花里胡哨的小玩意儿前认认地挑拣着。
她长发没扎起来，脸颊两边的碎发被她随意地别在耳后，侧脸的线条看起来柔和又灵动，耳廓白腻圆润。
江起淮抬起手来，拇指轻轻刮蹭了一下下唇唇角。
-
蒋正勋他们排的过山车是悬挂式的，一排大概七八个人，陶枝一上去，就直奔前面第一排的位置。
过山车因为第一排没有阻挡，视野最宽阔，也是最刺激的位置，陶枝坐在最边上，慢吞吞地把上面的防护杠拉下来扣住。
然后，她朝江起淮招了招手。
江起淮走过去，在她旁边坐下，扣下了防护杠。
因为脚是悬空的，旁边不少人怕鞋子甩掉，干脆脱掉了，陶枝也很干脆地把鞋子丢在下面，看起来很从容。
江起淮以为小土拨鼠没什么怕的东西。
直到过山车开始倾斜上缓缓爬坡。
高度一点一点升起来，过山车的悬挂吊杆随着重力微微下倾斜，然后下面的人变得越来越小，最后五官变得模糊起来。
耳边机器的声音嘎达嘎达地响，陶枝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套彩虹色袜子的脚丫子跟晃荡了两下，忽然开口：“殿下，你要是害怕就叫出来。”
江起淮侧了侧头：“我什么时候说怕了。”
陶枝往下看了一眼，声音开始有些发抖了：“我们今天中午吃的是什么来着？”
江起淮：“……”
“今天中午还没吃饭。”江起淮提醒她。
陶枝脑子有些短路，根本没听清楚他说了什么，白着张小脸儿壮胆一般大声说：“我们吃的牛肉面吗！！”
江起淮：“……”
过山车升到了最高点，然后停住了。
两秒钟后，顺着高高的钢架飞快滑下来。
耳边呼呼的风声烈烈作响，陶枝整个人都顺过山车的轨迹在安全杠飘荡。
失重的感觉袭来的那一瞬间，她一抓住了扶在旁边的江起淮的手。
江起淮一顿，侧过头来看她。
少女漆黑的长发被吹得乱糟糟地往后飞，她眼睛睁得大大的看前面，唇色浅淡发白，右手死死地抓在他手背上，指尖冰凉，瘦白的手掌上血管的纹路近乎透明，骨骼绷得根根分明。
后排有人在尖叫，有人高举着双手大声地欢呼，陶枝什么都听不见了，眼前的景色在急速后退、旋转，风撞得她眼睛有点疼。
呼啸的风声，她隐约听见一道平冷而清晰的声音，在她耳边很轻地响起。
“陶枝，闭眼。”
她像是被蛊惑了一般，听话地闭上眼睛。
世界陷入一片黑暗，所有的感官都变得更加敏锐了起来，她感觉到僵硬的右手手下抓的东西传来暖洋洋的温度，然后那温度翻转着，很轻地覆盖上了她的手背。
一瞬间的温暖。
陶枝怔了怔。
过山车的速度很快，一圈跑完大概只有几分钟的时间，到后面速度渐渐地慢下来，高度也在降。
陶枝睁开眼睛侧过头。
她的手紧紧地扣着江起淮的扶手，将他的位置霸占了个彻底，少年的手在后面一点的位置，指关节擦着她的手腕。
指尖明明被风吹得冷得发麻，皮肤触碰到的那一点上却觉得有些烫，像是一簇火苗顺着那一点急促地燃烧起来，透过皮肤渗进血管，然后在她的身体横冲直撞。
陶枝猛地缩回了手。
过山车缓缓地停下来，压在身体上的安全杠弹起来，车上的人陆陆续续踩上鞋下去。
陶枝坐在原地还有些发愣，被袜子包裹着的脚趾不安又无措地蜷了蜷。
旁边的工作人员手拿着个大广播喇叭催促他们尽快离场，陶枝回过神来，慢吞吞地踩上鞋站起身来，跟江起淮的后面往下走。
他外套因为太长，上来的时候脱掉了，白色的薄毛衣宽松，肩背很宽，从脖颈蜿蜒到肩线的线条削瘦漂亮。
走下台阶，江起淮回过头来。
漆黑的短发被吹得凌乱，露出挺拔的眉骨和额头，平时的清冷感被中和掉，整个人显得有些散漫。
他抬眼看她，淡声问：“还行吗？”
陶枝的心脏砰砰地跳了两跳，整个人像是被一道惊雷炸醒，脑子只有两个字。
完了。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她梦游般地下了台阶，下面厉双江和赵明启他们还在兴奋地嚷嚷着没坐够，付惜灵没上去，将手的外套一个一个给回去。
陶枝抬起头来，看江起淮，喃喃地叫了他一声：“江起淮。”
江起淮平静地看她，等她的下文。
“我以后再也不想吃牛肉面了。”陶枝虚弱地说，“我现在想起三个字就胃疼。”
江起淮：“……”
-
快乐谷餐厅区主题牛肉面馆。
陶枝瘫着张脸站在门口，店面两边气充的卡通人物气球迎着风欢快地舞动着。
陶枝不知道厉双江个挨千刀的为什么突然就提议中午想吃个牛肉面，最离谱的是其它人居然还附和了他，觉得个提议非常精妙。
去游乐园为什么要吃牛肉面啊？
的有人大中午的在游乐园里找牛肉面馆吗？！
众人快乐地哼着歌进去了，陶枝叹了口气，准备看看家店除了牛肉面有没有盖饭什么的，就看见江起淮也站在原地，没有动。
陶枝仰头看他，指指店门：“吃吗？”
江起淮侧头：“你又想吃了？”
语气非常平淡。
但陶枝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自己在里面听出了几分嘲讽和挖苦的味道。
她清了清嗓子，拖长了音：“如果你不想吃的话——”
陶枝背上的小包包摘下来，从里面掏出了一盒用保鲜盒装的三明治，递给他。
江起淮垂眼，接过来，然后看她抽回手继续翻。
陶枝又从包拽出来一盒水果，抬起头来，诚地看他：“我们可以吃三明治。”
江起淮：“……”
他对吃什么倒是没什么意见，在过山车上小姑娘吓得也是够呛，不像闹着玩儿的，看样子是真不想吃。
店不让外带，江起淮拿着装三明治的盒子，走到旁边的休息区找了个空的小桌子坐下。
陶枝也跟他走过去了，拆掉了保鲜盒的盖子，将面的包好的三明治递给他。
张阿姨的手艺一直不错，烤得略微有些焦黄的面包片夹着培根鸡肉蔬菜和蛋，一刀切下来侧面看起来五颜六色的，精致得可以摆到橱窗卖。
两个人就么默默地安静吃，陶枝没说话，江起淮更不会说话。
陶枝忽然开始后悔跟江起淮两个人单独吃东西了。
她觉得有那么一点点的小别扭，种别扭从刚刚在过山车上开始，到现在都没有彻底消散。
右手手背的温度似乎还残留，但当时因为失重带来的恐惧刻下了太深的印象，导致陶枝根本不确定当时那一瞬间的牵手，是不是她的错觉。
她想问问江起淮。
但问题在是让人觉得有点儿难以启齿。
小姑娘嘴巴叼着一小块儿三明治，翘起的腿在桌子下面不停地晃荡，脚尖踢到了对面的人好几次。
她毫无所查，心不在焉地吃东西，眼神有些空。
焦躁和走神都非常明显。
直到陶枝又是一脚晃过去，江起淮第四次看了一眼自己的裤子，觉得不提醒她一下，他三明治吃完就可以给裤子换个颜色。
他开口：“想什么么走神。”
“我在想……”陶枝眼睛直勾勾地看远处高高的摩天轮，声音还有些飘，“你刚刚是不是握我的手了。”
江起淮动作一顿，掀起眼皮子看她。
陶枝也暂停了，她眼神慢慢聚焦，然后回过神来，目光终于从摩天轮上移过来了。
陶枝耳尖慢慢地红了。
但问都问出来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陶枝干脆也豁出去了，大着胆子非常理直气壮地指责他：“你趁机占了我的便宜。”
她嘴巴面还塞食物，声音有点含糊，腮帮子被撑得鼓鼓的，很像一只嘴巴塞满了食物的小仓鼠。
让人想对她鼓鼓的脸颊戳一下，试试是什么触感。
江起淮指尖微动，食指和拇指捏着三明治的保鲜袋子捻了捻，才开口：“谁占谁便宜你搞清楚了没有。”
陶枝张了张嘴：“啊？”
“是你吓得拽着我的手。”江起淮说。
陶枝眼睛睁得圆溜溜的，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我？我？我根本没害怕好吧？我有什么好怕的，我又不是没坐过过山车。”
江起淮听着她叭叭完，点了点头没说话，只抬了抬没拿食物的那只左手，给她看罪证。
他手背上还有一点点浅浅的指甲掐进去的时候留下的浅红色印子，那痕迹几乎已经淡的快不见了，但他皮肤白，稍微有一点点红沾上去就非常的明显。
铁证如山。
压得人毫无翻身的余地。
陶枝：“……”
陶枝一脸呆滞地看他，神情混杂懊恼震惊以及一点儿大概是她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的窘迫，一时间没能说出话来。
江起淮桃花眼低垂微扯了一下唇角，语气淡淡的：“小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