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5章 漏洞
获罪于天，对卡俄斯的众生来说，命运女神算不算‘天’，莱恩不是很清楚。
可对于这个已经‘死’掉，唯有残骸还在挣扎的赫麦努世界而言，那屹立于原初之水上的身影大概是能可以被称作‘天’的。
只是一路走来，作为‘天’半身，行走在人间的形体，莱恩的状态却越来越接近凡人了。
对于这一点，见识不多的安德列或许并没能注意到，就算注意到了，他也未必能看出背后的变化。
可跟在莱恩的身旁，克洛托的却是注意到了。
时间流动，一晃又是数月匆匆过去。
这一日，在底比斯外数百里的一处道路旁，一位被驱逐出聚居点的老者摔倒在地上。
在他的体表，血色的痕迹犹如猩红的眼睛，常年积攒的伤痕在此刻爆发。
无疑，老者是不幸的，因为在他的前半生中，他为了一家人的生存奔波四方。从早到晚，没能得到过片刻的休息；而在后半生里，他又遭遇了这千万年都难得一见的灾难，于天灾中挣扎至此，并最终被后辈驱逐出门。
覆巢之下无完卵……在这个世界上，像他这样的人还有很多。
当时代的车轮压下，总会有不幸的一代人刚好吃尽了所有的苦痛和劳累，却把成果拱手让给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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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一刻，他或许又是幸运的，因为在生命接近终点的时候，老者成功遇上了途径这里的莱恩。
没有犹豫，就和往常的每一次一样。
莱恩缓缓上前，将右手覆在对方的额头上。
在他身后，自发的追随者和各怀心思人们一同见证着这展现过不知多少次的奇迹。
宛如时光倒流，又好像只是单纯的转移了承载者。
顺着手掌与额头交接的地方，莱恩的皮肤一寸寸的变得衰老，指掌浮现老旧的疤痕。
短短片刻，他就像是承载了老者一生所经受过的灾难，将新生还给了对方。
有人将这个奇迹称作‘洗礼’，有人干脆的叫它‘新生’。
直到一切结束，随着倒地者迷茫的睁开双眼，重新看向这个让他熟悉而又陌生的世界。
莱恩才收手后退，而他身上的变化也跟着缓缓消除。
凡人的命运的确充满着痛苦与沉重，但它们似乎还无法在圣者的身上留下痕迹。
目睹这一切的人们不禁欢呼雀跃，无论有着什么样的想法，他们都在再一次的赞美这扭转生死的大能，唯有克洛托微微蹙起眉头。
时间又长了一丝，这不是她的错觉……这些凡人或许根本察觉不到这种变化，但她却敏锐的洞察了其中的不对。
如果这样下去的话……真的没有问题吗？
“怎么了，为什么要这么看着我？”
稍稍闭目，再睁开眼，莱恩将一个凡人一生的苦难压在了心底深处。
余光瞥见了克洛托的眼神，他不由轻声问道。
“没什么，就是说……你真的没有问题吗？”
“当然。”
“你不是很清楚吗，哪怕卡俄斯的命运扭曲到了那种程度，作为始作俑者，我也不曾为此付出代价，又何况是现在。”
“一些人类的命运之毒而已，他们加在一起，也比不过一位真神的重量……你无需为此担心。”
“哼。”
撇了撇嘴，克洛托对莱恩口中的‘担心’不屑一顾。
不过对方说的对，相比起一些异域的凡人，卡俄斯的命运之毒无疑要可怕的多——虽然直到现在为止，她也不是很清楚，对方究竟为何能够豁免命运的反噬。
而见此微微一笑，莱恩没有多言，只是暗中加快速度，彻底驱散了心中的一抹疲劳。
……
时间继续流逝，在这片破碎的大地上，莱恩的脚步从未停下。
过去的一段时间内，界域碎片的边缘偶尔会传来一些震动。
那是某些更小的碎片撞击到了这里，有的直接碎裂成渣，有的在碰撞中弹开，还有的融入了这方界域之中。
莱恩对此没有理会，他只是继续着自己的旅程。
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
十人，二十人，三十人……
一百人，两百人，三百人，乃至更多人……
一个个凡人的命运被截取，一道道‘原罪’落到他的身上。
在量的积累下，某种变化终于要产生了。
然而莱恩同样知道，他面对的第一道，也是最微不足道的一次反噬也要到来了。
因为事实上，和他回应克洛托的答案不同。
就像当他选择对命运女神动手的时候，就已经预见到了自己将要承担的代价一样。对这些生灵所背负的罪孽，他也不能毫无负累的将之承担。
而尽管连他自己也不能肯定，他之所以能成为这个‘漏洞’，是因为自己的来历，还是因为世界抹杀他失败后所付出的代价，也不管这份代价他是否自愿承受，又有没有利用这个代价的想法。
但追根究底，莱恩过去之所以能肆无忌惮破坏命运轨迹的原因，都只因为他本身即是卡俄斯命运的漏洞，绝非豁免了命运本身的影响。
完整的命运是世界的柱石，没有存在能视祂如无物，即使是它自己都不可以。
所以莱恩之前应对祂的方法，仅仅是作为命运的漏洞，他所做下的绝大多数事情，从一开始就不会受到反噬罢了。
没有伤害，自然也就谈不上对抗。
可眼下，情况就大有不同了。
因为这一次，莱恩主动接纳了命运的反噬……而哪怕他拥有着类似于命运女神一样，甚至比她们还要强大几分的特质，能够承担起这份‘剧毒’的影响，但它终归不是完全没有作用的。
尤其是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的莱恩并不完整。
他只是完整自己的一部分，况且力量几近于无。
“好在和卡俄斯不同，这个世界已经没有过去和未来了。”
“如果唯有‘现在’的话，我还能勉强承受……”
“而在这最后的时间里，我只需尽量适应它们就好了。”
念头在心中闪过，随着又一道‘原罪’入体。
似乎是达到了某一个界限，莱恩能注意到，这些来自命运的‘罪’似乎要化成某种实体了。
一如曾经赫尔墨斯封印拉克西丝时看到的黑水一般，一滴漆黑的液体在冥冥中成型开始缠绕在他的身上。
不过与之相对应的，另一种莱恩等待许久的变化，也跟着出现在了眼前。